星期五, 12月 12, 2008

慢行,重新認識舊城市

淡江國際山莊土崩從來不會拖慢巴生河谷的屋業發展,相反地各類新穎的,新概念的辦公與居住樓宇會以百倍的速度和數量被提出,被建設,甚至連我這個道地的吉隆坡人也快無法辨識城市與道路的面貌與去向,即將成為故鄉的異鄉人了。

而來自他鄉的朋友於吉隆坡工作多年,熟知並且愛戀吉隆坡的多采生活,身份認同儘管快超越我這個土生土長的城市孩子,但是在某種意義卻仍然如同我一樣是道道地地的異鄉客。因為他們對於這個城市的過去,現在和未來毫不關心,對城市的肌理血脈紋路不曾懷有絲絲好奇。


好些年了,雪隆的城市規畫和建設似乎沒有鬆懈過,隨著各大型廣場的新建,以及像宜家家居強調時尚生活與美學精神的加持,隱約呈現一種新都會區的發展趨勢。身處首善之都,我們強烈感受一種新的社區演變,也在體驗著種種建設帶給我們的振奮之情。
儘管我們不一定有能力擁有這些新建築和房地產,但我們可以藉由參與商家為我們設計的活動,享受著所謂的都會生活。總會有朋友告訴你在白沙羅的什麼地方可以享受美味的日本餐,在某某新廣場可以購買到來自義大利限量版的名牌傢具,以及在什麼咖啡館可以與眾好友天南地北。

我們享受著,也認同著這種外在的新變化,與此同時,我們正在無情地鄙視那些老舊社區,以及那些因為外勞和低下階層民眾消費而被我們大大扣分的街道商店。我們不再走入,甚至繞道,逃離與我們品味身份不適的地帶,而這些地帶曾經是我們長輩成長的地方。






不管是不是土生土長,還是遊子,我們不曾或很久不與這些舊社區打照面,儘管就在咫尺。至於地方掌故和人物,自然就無從認識與瞭解。馬來語說,Tak kenal maka tak cinta。我們對這個都市的感情從來不會立基於此地。

這種狀況是完全能夠理解的,我們甚至可以埋怨政府、民間團體或地方組織沒有做好各項資源設施讓我們去了解這個城市。更重要的事,這裡的汽車文化,從來不會提供一個友善的環境使人親近,讓我們充滿安全感地的,步入人群,走入老社區。

1920年代,柯比意看著失去效率,即將崩潰的城市,感嘆道:「如今每個人都感受到危機。要注意隨著時間的流逝,我們早已忘了生活的喜悅,幾世紀以來任由自己靜靜地漫步的那種美好喜悅;我們就像被圍捕的野獸般,每天各自逃命...」









如今我們好像也可以用相同的嘆語來感謂吉隆坡那些漸漸被人遺忘的舊街道與社區,當年父輩們是以散步慢行的心情,在這裡生活,享受著人情親近的愉悅。如今這裡就像城市裡失去效率,衰竭的元素,處於崩潰的邊緣。
對照蓬勃發展的新社區,這個都市好像被撕裂為新城與舊城。新城是白領,是中產的遊嬉之地,是他們努力生產的終極地,舊城是退居幕後,是新移民求取生存的過境地。吉隆坡如此,我相信很多城市也正在復製這個模式。

也許新城與舊城是經濟決定論,也許終究只是心理的城界。只是身為都市人,我們如果不去親近都市裡的舊社區,我也很難相信大家會去珍惜屬於大家的文化遺產。

淡江土崩提示我們發展要慢行。其實我們也要慢行,尤其試著在舊城慢行,你會認識,你會感動,你會感覺自己才不是異鄉人。

(刊於光華日報異言堂)

星期三, 12月 03, 2008

參觀書展不如多跑書店

熱鬧的國際中文書展落幕了,今年我並沒有到現場參觀買書,這是我在書展之前就打定的主意。

一些朋友好奇我為什麼有這樣的怪想法,因為這次年底的書展頗有看頭,主辦單位請來了許多海外的作家和文化名人前來演講,萬頭攢動是可以想見的,而且在書展又可購買到許多高折扣的書,一些難尋的好書也可以在書展一次獲得,實在一舉多得,為什麼我會放棄這樣的great time呢?

是的,有這樣的怪想法,我也覺得很矛盾。書展是文化的節慶,一個像樣的城市一定不能缺少書展,它也是本地書業給讀者承諾的一個成果展示,書展成功即表示書業有發展。作為這個城市的愛書人,我沒有理由不支持,不參觀書展的。

是的,許多書商已經知道書展是我國圖書消費的最重要戰場,連台灣出版人蘇拾平也清楚指出馬來西亞書展是本地圖書業者的未來路向,有別於其他國家地區的圖書通路,以書店為主戰場。

是的,在網絡時代,購書活動不獨獨發生於書店之內,甚至,便利商店和霸級市場也在滿足你我的購書需求。買書與傳統書店基本上產生了質變。大勢所趨,書店關門早已不是新鮮的事。

然而,拜網絡購物不發達,其他商店還沒發揮足夠影響力所賜,馬來西亞書店還維持基本的功能。但諷刺的是,對書店營運威脅最嚴重的竟然是書展活動(我多麼希望這樣的觀察是表面的)。許多出版大國,圖書業者和文化人士所關心的是強勢連鎖書店或出版巨無霸對獨立書店和出版人生存空間的壓制,書展只是一個讓各方分散競爭壓力的地方,而不是反過來制約書店發展的活動。

不是嗎?你我身邊許多朋友不是在書展期間才會想到去買書的嗎?他們不就是因為想一睹國際文人和作家而去書展聽演講,參與出版社所舉辦的活動,而忽視其實每個月,甚至每周在書店所舉辦的各項文化活動嗎。

我沒有意思要去批評這些愛書人,但個人覺得社會應對文化消費要用更深切的認識。所謂文化消費,就是自己的一種社會實踐,就是你對文化的態度與價值觀,「文化消費不僅是占有文化產品和享受文化服務,(還應)把它當作心理享受、地位、社會關係實現的途徑,更主要的是使其文化意義和價值得到實現。」

書店扮演的是常態的文化場域,它應該就像是我們的左鄰右舍,提供我們最日常的文化休閒與知識進修的功能。而那些有獨特性格的獨立書店,更提供了超越書籍以外,人與人間的附加價值,加上自我主張的文化品味,經常是一個文化社群和運動的磁場和節點。缺了這個公共場域,讀者將會失去重心,作者則無用武之地,社區生機將會萎靡。

我相信所有的書店已盡了最大的努力去吸引讀者,他們了解到大馬人對在價格上面的敏感要求,在合理範圍降價,並且繼續改進產品和服務品質。然而文化產品不能等同於一般的商品,它具有非物質的文化性質,當你只看到其物理性質的價值,就會抺煞其文化價值。

這個年底吉隆坡具有文化地標意涵的思士街大眾書局要關門了(業者說是搬遷,但我想只是美稱),和熱鬧的國際書展成了強烈的對比,而蘇丹街上的幾家具有歷史的獨立書店經營困難也時有所聞,如果你珍惜文化,不能只參與那一年兩三次的書展活動。如果你有知識需求,不要等到書打折的時候才來進補

(刊登於光華日報異言堂)

星期日, 11月 16, 2008

電視與流浪

沒錯!我承認我是愛看電視節目的。我也相信絕大多數的讀者也和我也一樣,每天工餘和課餘的休閒時間,都撥出給至愛的電視。如今電漿與LCD電視大行其道,商家無不以提高消費者的生活水平為己任,滿足大家的視聽享受。

就因為如此,我開始為自己擔憂了。

自從衛星電視節目入侵城鄉人的生活,周遭的許多朋友經常都會談論著與海外同步播放的On Demand(隨選)連續劇(得利的未必是節目供應商,因為大部分人還是選擇網絡非法下載以及購買盜版),或參加時下的歌視明星來馬的行程與表演。

這裡頭我關切的主要問題有兩個,其一是外來文化侵入,其二是我們身心靈的發展。前者雖然是老掉牙的課題,但正因為當下的所有人已視接受外國資訊為理所當然,而喪失了自身文化尊嚴的警戒心,進而輕視本地內容的製作;媒體業者縱然擴張本地製作的量,不直接引進海外的節目,但也間接拷貝節目模式,形成另一種非自主創新的文化侵入,我們應當多多關注。

不過我的重點不在做文化工業的批判,而是想去思考電視對我們身心靈的發展,這裡頭沒有所謂的道德成份,而是想客觀分析自己的生活。 其實,當我們生活全是媒體的世界,我們就應當敲響心靈危機的警鐘。電視提供視覺與聽覺上的刺激,節目的多元化能夠帶給我們歡樂、同情、悲傷等等情緒,也能傳達各種資訊。

媒體的多元與開放,看起來豐富了我們的日常生活,就像業者所宣稱的豐富了孩子的知識與心靈。 然而真的是這樣嗎?時下的節目講求當下感受,最即時的刺激,如現場球賽、兩地同步播放連續劇,但不能確保提升內容的平庸;類似互動的功能掩飾了始終是單向的資訊,更多是為商業服務。這樣的觀點無甚新鮮,但種種的盲處與麻木似乎已成了我們的生活模式,讓我們的生活欠缺了創造性與生機,而我們常常卻不自知。

這時,自己不能不去思考如何從媒體對我們感觀的框框解放出來。 這些反思來自與近來讀來的一本書,《轉山:邊境流浪者》。作者謝旺霖與你我原來也無甚分別,他的流浪沒有特別偉大,不能與玄奘相比,年紀輕輕的他只不過想完成自己的夢想。其義無反顧的堅持,在雪季用單車前往西藏踏騎1,800多公里(許多是海拔5000公尺以上的高山),障礙重重,幾乎丟命。

這趟旅程,換成是我想必會中途而廢,閱讀著以重重艱難,處處危險寫成的經歷,謝旺霖所感受的,所思考的是遠比我這種只會窩在家裡面對電視機看著國家地理頻道或旅遊遊戲節目的觀眾來得更為深邃,他不只獲得新生命的意義,我認為他還開發了自己內在的感受,超越了五觀所能感受的。

這種價值是比我們以為媒體能增添的精彩生活,而卻卻又是局限我們生命的,更為無與倫比。 因此,我可以想像,為什麼文化團體台灣雲門舞集會成立「
流浪者計劃」,獎助藝術家到考驗個人生命的地方流浪,實行「貧窮旅行」。我也可以想像,為什麼40年前本地畫家譚紹賢也以同樣方式,到落後的國家遊歷,去抓住對外在環境的感受,以及內在的自省,開展非凡的藝術人生。
觀看電視節目是很輕鬆的,流浪是要拿生命去拚搏的,但一個人的身心靈是否圓滿充實,我想還是走出戶外,開放我們的心靈,用生命去尋求。

(刊登於光華日報異言堂)

星期三, 5月 14, 2008

在書展尋找文學出版新契機

文學向來是本土華文出版的主流,但本土文學未必是國內書店暢銷的品種。在發行通行無阻的馬來西亞,本地出版社面對外國大量華文文學的強勢壓境,已漸漸鍛練出一套面向本土,而又兼顧國際市場的出版運作,專業「出版人」的架勢指日而待。

農曆年間,當我們還沉浸於新年氣氛,以及驚訝於突如其來宣布國會解散的困惑情緒,「有人」出版社此時費了不少資金到台北國際書展(一個在國際舉足輕重的華文書展)參展,並且也代理了國內多家出版社的書籍,向國際書商展示馬來西亞作品。

「有人」出版社由多位年輕作家組織,是近來走出國內的文學出版社,社內的夢幻組合有計劃性的在國外參展,他們的行動有着試圖影響海外書壇與文壇的意義。

這雖然不是首家本地出版社在台北參展,但對這家小出版社來說,我們可以充分看出本地出版人的勇氣與日益倍增的信心,以及他們對大馬文學出版的努力。

在即將來臨的海外華文書市,「有人」更史無前例的一連推出八本新書,「攪局」的企圖顯而易見,國內作家與出版同道,甚至讀者應該高度關注並支持他們。

八本新書有六本屬於文學類別,計有中生代旅台作家廖宏強醫生的散文集《獨立公園宣言》、被喻為當今馬華最強詩人之一的呂育陶詩集《黃襪子、自辯書》、小說家黎紫書的第一本散文《因時光無序》、那天晴(翁詩慶)的小說《孤島少年的盛夏紀事》、鍾進賀、梁漢良與白水合著的愛情小說及漫畫《J的鋼琴曲》、作家張依頻的文集《哭泣的雨林》。

其餘兩本雖然不能歸入文學,但兩位作者與文壇卻是最親近的,如已故周寶振先生的《從通報、中國報到生活出版社》,以及花蹤與聯合報文學獎得主龔萬輝新作,其身兼作家與畫家的身份,不難想像會出版其第一本畫冊《從寂寞年輕》。

八本新書都是獨立的生命,即使被拋入市場,也不會形成自我排擠效應,更重要的是,本地華文年出版量還是非常稀少,我們期待有更多的出版人與作家出來「攪局」。

當越來越多出版社像「有人」那般重視書展平台來發表和行銷他們的作品,我們有必要檢視本地的書展是否有足夠的機制和地位來協助本地的出版人和作家。許多國際書展會設立「書展之書」的遴選,或者頒發作家獎、編輯獎等等,以鼓勵當地的新書出版,並且宣傳該書展的特色與理念,本地書展亦可參考採用,推動本地的出版。

除此之外,我們不能否認本地華文書市場是各地出版匯流的事實,不論你是台灣、香港繁體或中國、新加坡簡體,在馬來西亞都是通行無阻的。我們可以藉由「廣匯」的優勢,提出「精選」的概念,讓大馬書展邀集最權威的文學專家與書評家,精選出每年度最好的華文文學出版,作為各地讀者的參考,並且頒發「國際華文文學最佳選書」,逆操作地去影響作品原產地的讀者。

無論如何,逛書展時,當你被中港台書籍淹沒之時,記得留意那些本地最新出版的書!